青年作家:文學總會是一場峰回路轉的饋贈
在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議的分組討論會場,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坐在一群年輕作家中間,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參加青創會時的青蔥歲月:“一開青創會就覺著老了,1986年時我22歲,在青創會現場做記錄。晚上沒地兒住,只能蹭別人的屋。”那正是80年代文學的黃金歲月,李敬澤回憶起來依然覺得充滿了青春氣息。一晃三十載,“新的時代,中國的社會、經濟都在歷經著深刻變化。科技悄然改變著人類文明方式、生活方式,而我們日常生活秩序又是如此連貫,以至于漸漸磨滅了發現與探索的自覺性。”青年在這樣的時代中,經歷著潛移默化卻暗含顛覆性意義的改變,文學與作品為他們打開了世界,提供了不斷更新自我的通道。
兒童文學作家馮與藍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就深刻體驗到了這種轉變。馮與藍最初寫作實驗類小說,后來專項兒童文學,從只對自己負責到對兒童群體負責,這種轉型讓她產生了更多超越個人經驗的思考:“新生代寫校園故事如何創新?成年人的題材如何進入兒童小說,呈現給孩子?”出生在山村的散文作家劉云芳走進城市后,同樣在文本中感受到了困惑,“成年之前的經驗在文字中的植入是無法避免的,我也會反思在散文中所想展現的鄉村故事是不是已經落伍了。”對于自己的迷茫,劉云芳坦然正視并接納,用她的話說:“在寫作中感受不到危險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寫作源于樂趣,而作家張怡微認為,好作品的誕生需要作家告別樂趣,“寫作不應只是為了獲得或創造樂趣,如王安憶所說,尖銳和痛苦是情感質量的來源。”
當下小說中出現的高頻率青年形象給青年評論家金理留下了深刻印象,原因是他們的“宅和失敗”。“作品力圖挖掘和展現人性時,往往喜歡把情景設置于非正常環境下,導致情結離奇,脫離生活,或者套用單一的評價體系,”金理認為青年作家需要主動迎接甚至制造藝術挑戰,光明和溫暖依舊可以呈現出人物的豐富性。為什么會出現創作的單一化和類型化?青年作家們是否應該有所警惕?蒙古族作家索南才讓坦言,總是不敢直面現實題材,會覺得太年輕不足以把控和書寫,這次參加青創會卻給了自己一個信號:該出發和行動了,在行走中動筆和書寫是自己要實施的文學計劃。不只是作家,評論家金赫楠也感慨,自己在體驗生活后刷新了之前固有的文學觀,她“深切”呼吁文學評論領域的青年也應該有機會深入生活,走進未知的領域親身實踐和體驗。
來自西藏的洛桑頓珠、朗嘎扎西、白瑪央金、拉央羅布等青年作家的作品有著濃厚的民族特質,文風樸實,透露著藏族精神深處的靈魂密碼。參加青創會讓他們進一步了解到當下文學的走向與路徑,白瑪央金最深感觸的是個體成長與時代息息相關,文字還是要根植于情感當中。朗嘎扎西則表示,自己會一直在帶有民族特色的寫作中保持安靜、神圣的文學氣氛。
“我們只要在群里討論有關寫作的話題,就消停不了,微信群像是我們的寫作前線,故事靈感誕生地”,網絡作家血紅說。網絡文學并不是像大眾認為的信手拈來,在市場殘酷的優勝劣汰機制下,網絡作家們也日益面臨著“原地踏步就是自取滅亡”的危機。筆名骷髏精靈的王小磊已經嗅到了這種氣息:“更新開始精簡,修辭開始細膩,網絡作家的創作風格也在改變。”
青年代表著活力,代表著朝氣,代表著不同尋常的思維與獨到的文學目光。評論家項靜關注如何在作品中尋找和挖掘史詩元素,“怎么認識歷史意味著如何認識現實。歷史是另一種現實的樣子,青年作家對歷史的寫作一直在萌芽狀態,還沒有進入核心的部分。”文學中虛構的必要性在哪里?如何避開機械式寫作模式,跨越文體對寫作的限制是小說家甫躍輝感興趣的話題。詩人、編劇曹誰犀利地說:“不應該抱怨讀者怎樣,一定是作家自身出了問題。”
評論家李偉長在與青年作家的交流和碰撞中觀察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他們在舉行的年輕作家寫作計劃中發現,跟蹤、培育的作者確實在成長,沒有關注過的作者同樣在成長,甚至成長得更好。對青年作家而言,文學是一場漫長的醞釀,也許正如李偉長所說:“我們丟失了什么,錯過了哪些,也許正以禮物的形式饋贈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