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一楓一起走街串巷,尋找文學北京
從我上班的地方出門往東,是朝陽門外大街,街邊豎一牌坊,標明這里有個東岳廟。說是廟,也沒見到有什么人專門來拜,斜對面的電腦城和寫字樓倒是天天人擠人,停車費可能是北京最高的,喝杯咖啡的工夫恨不得比咖啡本身還貴。這片地方往西的朝陽門內大街相對冷清一點兒,除了著名的美術館和三聯書店,還有王朔在《動物兇猛》里提過的幾個老單位。小說和電影里的主人公“馬小軍”大概參加完什么國際運動的慶祝活動,就在這附近打群架,拍婆子。
——石一楓
丹柿小院
石一楓與讀者們
朝陽門一帶是“京味”作家石一楓工作了13年的“地界兒”。在他看來,不管愿不愿意承認,北京對于長期居住在此的人而言,是有多重意義的。偶然經過一處標志性建筑物,或者哪條街因外事活動被封了路,就會驀然想起這是首都,是政治中心。面對多義的北京,石一楓更愿意以文學的視角,穿過現代文學名家的創作場景,沿著他們生活的蹤跡,走回文學“現場”。
作為第三屆十月文學月“北京文學行走”最后一場,11月2日下午兩點,以石一楓為領隊的讀者群選擇以京味文學的源頭——老舍先生,為開端。
西城的豐富胡同,一座丹柿小院,老舍先生在這里度過人生最后的16年。院里的兩棵柿子樹早已結過果,柿子擺在院子的窗臺上,累累的澄黃,顯得格外有生機。石一楓說,從這座院子可以看出,老舍先生的生活很接地氣,喜歡一家人其樂融融,不講排場,保持平民本色。所以,他的作品也離百姓最近。很多同期作家的作品主要寫給知識分子看,老百姓沒法拿來“解悶兒”,而老舍不光寫小說,還有相聲、快板等,是真真正正的為百姓寫作。
貼著生活寫作是“京味”作家的一大特點。石一楓說過:“過著什么樣的日子,見過什么樣的人,才敢寫什么樣的小說。”
離開故居,沿著豐富胡同來到內務部街,這里曾住過多位文學名家。胡同曲徑通幽,內務部街甲四十四號就位于胡同的中西部,這也是作家李敖幼年曾經住過的地方。磚紅色的大門緊緊地關閉,上面用白色烤漆書寫的“甲44號”字跡格外醒目。作家李敖的回憶錄中曾說到,兩歲隨全家遷至北京居住,一家十口人在此住了十年。四合院共有三十多間房,院里搭著低低的瓜果架,上面結有大絲瓜、小南瓜、葡萄,一到秋季果實累累。
一路向東,來到一扇標有內務部街39號字樣的矮小朱色木門前,門框上寫著“平安”二字。如果不是木門旁邊的鐵牌上標注“梁實秋舊居” ,誰也不會想到,這就是梁實秋生于斯長于斯,前后三次共住二十多年,他最懷戀的地方。即便晚年定居臺灣,他仍念念不忘,“自從離開北平,想念豆汁兒不能自已。”據住在院內的街坊介紹,這是由外院、里院、后院等5個院落組成的三進四合院,早年的門牌號為內務部街20號,如今早已住滿7、8家住戶。市井生活的喧囂嘈雜給故居帶來足夠多的煙火氣,前塵往事早已消散在歷史的塵埃中。
出了內務部街就是朝陽門南小街,這里也曾往來過無數現當代文學名家、編輯。經過路邊一處空著的小房子,石一楓指著說,這里曾是陜西文學重要作家路遙、陳忠實、賈平凹每次來人民文學出版社時必去的陜西館子,可惜如今已關張。
最后,一行人來到人民文學出版社,這是現當代文學歷史上具有標志性意義的地方,也是本次活動的終點。《太陽照在桑干河上》、《林海雪原》、《山鄉巨變》、《火紅的年代》、《白鹿原》、《塵埃落定》等一系列重要作品都從這里問世。如今的人文社還是上世紀50年代的蘇式建筑模樣,斑駁昏黃的墻壁,雜亂逼仄的夾道,所望之處堆滿書和雜志,頗有恍如隔世之感。石一楓在這里娓娓講起那些年老編輯對文學的珍視、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怎樣被退稿……60年間,樓里陳設幾乎沒有變樣,但文學早已舊貌換新顏。
這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平淡無奇的建筑,經過石一楓的講解,重現別樣的生機與歷史的滄桑。我們才發現,一代一代作家的作品正在與現實發生關聯,而北京文學的氣韻,也被實實在在地展現出來。
一個作家的文字想象,常常建構在他所走過的經緯,他所眼見的世界。想要體驗字里行間的情意,最好是帶著作品,回到它發生的場景中。十月文學月“北京文學行走”活動雖然畫上了句號,但以文學與城市形成映照,通過追隨一本書,而閱讀一座城的理念依舊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