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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里新文學——浙江新荷作家群巡禮”系列訪談 盧山:雪山和沙,通往熱烈滾燙的詩歌之門
    來源:中國作家網 | 陳澤宇  2022年09月26日15:23

    編者按:“浙里新文學——浙江新荷作家群巡禮”是浙江文學院推介文學新人的重要舉措。中國作家網特邀入選該推介計劃的9位青年作家進行獨家專訪,傾聽他們的成長故事,聚焦當下青年寫作的來路與遠景。

    盧山,1987年生于安徽宿州,中國作協會員,浙江省作協全委會委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日報》《詩刊》《十月》《江南詩》等刊物。出版詩集《三十歲》《湖山的禮物》《寶石山居圖》,自印評論集《我們時代的詩青年》。主編(合作)《新湖畔詩選》《野火詩叢》《江南風度:21世紀杭嘉湖詩選》等。入選《詩刊》第38屆青春詩會、《十月》第12屆十月詩會。

    從南京到杭州再到阿拉爾,詩人盧山筆下的風物不斷變化。來到新疆后的兩年生活,讓這支飄往天山的新荷有了更多的人生歷練,也獲得更多的美學體驗。他說,“遼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蒸發干了我詩歌里的水分,讓我擁有雪山的厚重和一粒沙的輕盈。”能有機會在天地邊陲重溫星河燦爛,對寫作者來說總是幸運的,而當這片土地上,這群山聳立的高原上,還曾經迎來過岑參、李白和王昌齡,它所附著的文化基因,無疑使每一個詩人都將領受更多的教誨和恩典。聆聽盧山在萬里之外訴說他的邊地緬想,我仿佛也如他一樣看到那些遺失的經卷,以及夕陽下燃燒著的紅柳和胡楊。

    中國作家網:盧山兄好,首先祝賀詩集《將雪推回天山》即將付梓,這本詩集應該有著非凡的意義吧,是對你到新疆后兩年生活與詩思的總結。“十八歲出門遠行/二十歲入川讀書/二十四歲金陵深造/二十七歲謀生杭州/三十三歲遠赴新疆”,看到你在詩作《遠行》中記敘生平經歷,同時閱讀創作談、相關評論文章及相關報道時,我發現有一個描述頻繁出現,“毅然決然遠赴南疆軍墾小城阿拉爾”。怎么決定要去阿拉爾的,又為何“毅然決然”?畢竟,從杭州到阿拉爾的空間和心理距離之遠,已經幾乎不能用通常意義上的“遠”來形容。

    盧山:謝謝澤宇兄。謝謝浙江省作協和文學院的鼓勵,讓我在萬里之外仍能收到來自西子湖畔的溫暖。《將雪推回天山》是這兩年多在新疆心路歷程的一個集結和展示,也是我非常重視和滿意的一部詩集。2020年9月,我完成了詩集《三十歲》《湖山的禮物》《寶石山居圖》(“杭州三部曲”)的寫作后,告別親人和寶石山,登上云層遠赴邊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確有一種“雖萬千人,吾往矣”的孤絕,用趙思運教授的話“在短短的幾年里,盧山經歷了難以言表的人生況味和滄桑之感。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浪漫豪情,蛻變為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為稻梁謀”,這一切也構成了我遠赴新疆的內在精神動因。當然其中也有革命友誼的呼喚和對信馬由韁的向往。對于一般人而言,從江南佳麗地杭州奔赴大漠孤煙直邊疆,確實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逆行”。杭州六年多,危險的青春如夜空的星辰閃閃發光,我和一幫詩青年、新湖畔兄弟們干了不少美好的事情,喝了很多“理想主義的啤酒”。

    盧梭在《一個孤獨的散步者的夢》里寫道:“我整個的一生,只不過是一個長長的夢,這個夢,由我每天散步時分章分段地寫。”散步構成了這位偉大的思想家的一生。以前我喜歡在寶石山和西湖散步,不過這一次,按照趙思運老師“大河拐大彎”的說法,我忽然散步到天山腳下和塔里木河畔了。“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類的詩句在胸腔里蠱惑著一個憤懣而熱血的青年。來了新疆之后忽然明白,沒有點情懷和勇氣的人,是來不了新疆的。這里的孤絕和遼闊,悲壯和雄奇,你得有足夠強大的內心世界才能承受。一個心中沒有湖山和家國的人,他的格局是無法和西部大地的氣場相契合的。

    中國作家網:顯然,西部帶來前所未有的況味體驗,也充實并細化著你的美學經驗,一種開闊之感在《將雪推回天山》中清晰可見。除了“雪山”“沙丘”之外,詩集中常見的意象還有“落日”和“夜晚”,我讀時想到這二者是不可分的,落日后的夜晚與夜晚前的落日,構成著獨特的辯證的美的景觀。同樣,詩集中還頻繁出現“無限”“永恒”“巨大”等語詞,把西部高遠的空間與時間締結在一起。你怎么看待自己的新作,以及這些來自“雪山的教誨和恩典”?

    《三十歲》,盧山 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19年9月

    盧山:新疆是一個具有世界文化融合的地區,面對塔里木的寂靜與遼闊、神圣與莊嚴,我要交出怎樣的詩篇來換取我的“通行證”?每天供養著我的是——漫無邊際的駱駝刺與芨芨草,蒼茫渾厚的鹽堿地和戈壁灘,在夕陽下燃燒著的胡楊和紅柳,如唐朝遺失的經卷。置身于這樣的自然和文化語境中,我大部分時候變成一條沉默的塔里木河,在表面上的風平浪靜里,內部凝結著來自雪山的巨大風暴。

    沒有大地就沒有大文章。一次奔赴云層之上的遠行,帶給我寫作的巨大風暴。我多次在與詩友聊天中說到湖山對人的塑造,我期待可以將塔里木河像圍巾一樣裹在脖子上,幫我度過這北風凜冽的中國邊疆。來到天山腳下、沙漠之門、塔河之源,我的詩歌寫作和人生迎來了一種深長開闊的表達。塔里木本土詩人老點說,皖北故土的石梁河通向了塔里木河,寶石山連綿著天山,古今的明月,他鄉的明月亦成了盧山詩中的明月。就這樣,一個心中奔涌著山川河流的詩人,在西域大地上贏得了升華。地理位移的巨大變化,新的情感和體驗的強烈刺激,在西域奇遇和江南回望的糾纏中,我寫了一百多首關于西部的詩歌,把雪山、鹽堿地、沙漠和胡楊都統統塞進這些尖叫的文字里。在《塔里木之夜》《天山早春》《飛躍天山》《云中歌》《塔里木來信》等詩歌里,你可以看見時間與空間的交織,個人命運和西部大地的糾葛融合,以及山河大地的強大氣場和能量。

    塔里木的萬物無時無刻不在給我教誨,賜予我詩歌寫作的力量。今年五月,我和友人沿著沙漠公路驅車和田,在通往昆侖山的路上,隨著地理的位移變化,草地、戈壁、沙漠和雪山不斷更新,大地萬物呈現的層次感隨之變化。仿佛一切都在自身命定的秩序中安之若素。色彩的對比,鮮明的反差,這其中巨大的張力,讓人血脈噴張。我的寫作什么時候能具備這樣的張力?通往山頂的時候,兩邊的土撥鼠不斷涌現,睜大眼睛悠閑地看著我們這些闖入者。忽然一座座雪山傲然挺立,如牧羊人家族里供養的神。此刻,我一身塵土,唯有羞愧,想起海子的詩歌:“面對大河 我無限慚愧/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的疲倦”。黃昏降臨,一座聳入云霄的雪山,以及雪山之上普度眾生的落日,呈現在西部大地上。此刻,我雙手合十,獨坐無語,如一塊昆侖山的石頭。可以說沒有新疆,就沒有這些詩歌。這些都來自于“雪山的教誨和恩典”。

    中國作家網:“夕陽下燃燒著的胡楊和紅柳,如唐朝遺失的經卷。”你筆下的曠野不是孤獨的,大漠旁有李白的萬里清風、岑參的天山、王昌齡的月亮。后記中,還看到章德益、劉亮程、沈葦、李娟、周濤等西部作家詩人對你的影響。在一種看似平靜但風暴內斂的文化語境中,你和許多古今文人在精神上相遇并緊密相連,自然的賜予與文脈的傳承有時就是這般自然。想聽你講講這種精神相遇的故事,和我們分享幾個屬于你的文學片段吧,比如這輪“王昌齡的月亮”,天山是在什么時刻贈與你的?

    《湖山的禮物》,盧山 著,作家出版社2020年11月

    盧山:從某種程度上說,作為邊緣地域的詩人是幸運的,因為身后的天山為我們抵擋了來自現代社會的喧囂和紛繁,保留了鹽堿地的絕對純粹。相對于現代性的急劇擴張,詩歌場域的日常性混亂,塔里木保留了這種“落后”中純粹的可能性。這種純粹且穩定的精神向度,也造就了一大批優秀的詩人作家,他們紛紛向我遞來詩歌的橄欖枝……

    在塔里木,我遇見了“西部詩歌的太陽”——詩人章德益。他曾在新疆生活30余年,留下了如胡楊一樣繁茂的金色詩篇,新疆山河、風物土地已經熔鑄于他的骨血、生命,形成了其恢弘、熾熱、磅礴、奇絕的詩風。那些如太陽一般炙熱、充滿爆發力的詩歌《西部高原》《西部太陽》《火車馳經河西走廊》等,打開了我的西部寫作之門。同時,周濤帶給了我《鞏乃斯的馬》《二十四片犁鏵》,那些噴薄而出的雄性的力量,一把抓住了我內心的狂龍……一位來自江南的詩人,來到了天山和昆侖面前,聆聽他們的諄諄教導。“寫詩是飛螢自照,兩三知己則水鳥相呼。”(飛廉)我還認識了本地的詩人老點、維族的詩歌兄長吉利力等,山水相逢,肝膽相照,都成了水深火熱的詩歌兄弟,他們也為我打開了一扇扇塔里木的詩歌之門。

    可以說,遼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蒸發干了我詩歌里的水分,讓我擁有雪山的厚重和一粒沙的輕盈。當我站在中國最長的內陸河塔里木河邊,當我躺在中國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面,星河燦爛,雪山聳立,頓感“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我站在岑參和李白曾經立馬賦詩的大地上,與天地和古人神游往來,仿佛天山贈我一輪王昌齡的月亮。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你看岑參的天山,王昌齡的月亮,野蠻生長的塔里木河與塔克拉瑪干沙漠,這些勝過多少個喋喋不休的文學大師啊。有時候我大言不慚地玩笑道,哪一個詩人能和我相比,你看看我擁有塔里木河與塔克拉瑪干沙漠,這種氣場和能量,唯有李白和王昌齡可以一較高下。塔克拉瑪干里藏著天地的巨大能量,手心捧著一抔沙,撿起戈壁灘上的一塊石頭,我都能感受到它們那從遙遠地心穿越而來的——熱烈而滾燙的表達。

    中國作家網:中國詩的最高境界當屬萬古愁,從某種意義上說,每個詩人對憂思愁緒的表達都是無意識地在向這一美學高地進發。你的詩中也有大量關于“懷人”“懷遠”“懷鄉”的鄉愁(類鄉愁)創作,比如《春天,在篁嘉橋》《黑暗沒收了我的影子》《塔河望月》《兩地書》等。你覺得故鄉的風物和人事為你的創作打下了什么樣的精神底色,現在還在接受故鄉的精神哺育嗎?拉開跨越大半個中國的距離后,在一種文化地理學的差異上,再回看南京或杭州有什么不同?

    《寶石山居圖》,盧山 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21年5月

    盧山:我非常認同你對“萬古愁”的論述。地理位移的改變帶來了新的鄉愁和詩歌美學。詩人在故鄉和異鄉兩個甚至更多個故鄉之間游離、徘徊,成為回不去的故鄉的影子和幽靈。遠離故鄉,萬里邊疆,塔河之月和天山之雪,映照了我的孤獨。赴疆后不久,我在詩歌《阿拉爾之夜》寫到“在距離邊境線百余公里的阿拉爾/我的孤獨走不出/這六分之一國土的中國邊疆”。面向天地蒼茫,打磨了我對詞語的敏感,訓練了我對塔里木的想象力。像一只從東海闖入沙漠的海豚,塔里木用它的苦澀和遼闊激活了我,也在某種程度上拯救和成全了我。兩年來,那一百多首從邊疆大地的深處采摘的詩歌,不就是塔里木對我最大的厚愛嗎?

    鐵馬秋風塞北,杏花春雨江南。我的詩歌寫作是那種精神地理學的,詩歌里可以擠出甘苦和眼淚。我曾說行走和寫作是一生的事情,而我的寫作就是我的精神履歷表,構成了我的人生鏡像。從故鄉安徽石梁河畔到成都求學,從成都北上金陵南京深造,再次南下杭州謀生成家,最后又來到新疆邊關,這些年詩歌紀錄了生活的奔突現場和心緒的輾轉反側,形成了個人的生命詩學。故鄉的石梁河是我寫作的起點,我的文字里永遠站立著河邊上的那棵大柳樹;成都和南京寵愛了那個不可一世的白衣少年,誓言和牢騷漫天飛舞;杭州山水安頓了我躁動的青春,并在一地雞毛的職業困頓中給予我深刻的教誨和溫暖的佑護;新疆塔里木為我的生命賦能,“天山贈我一輪王昌齡的月亮”,釋放出了那只被生活囚禁的猛虎,得以暫時的馳騁在塔里木的星空下。

    “一個皖北少年,成為江南游子,帶著故鄉的炊煙與河流,帶著湖山的饋贈,帶著胸腔里激蕩的熱血一次次轉身遠行。”(老點)故鄉永遠是我生命和寫作的精神之源,也是這么多年來我魂牽夢繞、柔腸百轉的糾葛所在。“我們將帶著自己的裂縫/成為沙,成為水/成為一條條通往故鄉的河流”(《故鄉的河流》)。十八歲出門遠行,歷經人世的山水,多少次悲歡離合,旅居異鄉多年,我一次次幻想乘著詞語的波浪返鄉。在萬里邊疆,一次次的仰望逼退了雪線,春風融化了天山的雪水,成為我歸家的河流。距離和疫情的影響,我已經兩年多沒能回到故鄉的石梁河畔。尤其是我離開杭州時,女兒剛滿一歲,我寫給她的30余首詩歌并不能解脫我的愧疚,我所有的雄心壯志都會被她一句奶聲奶氣的“爸爸”瞬間瓦解。

    同時,我也感恩南京和杭州這兩座城市。南京的古老沉郁,杭州的靈秀自然,以及所遇見的諸多兄弟和詩友,都曾經給予一個外地文藝青年在茫茫征途中無窮的滋養和佑護。萬里之外,再次回眸,相對于塔里木的粗獷、遼闊,這兩座城市是多么的精細、靈動。當然,當你有一段時間混跡于鹽堿地和戈壁灘之中,當你懷抱著天山和昆侖山的時候,當你再帶著一身的風沙回去,突然覺得南京、杭州這些城市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甚至有些時空和維度的恍惚,好像它們只是遙遠邊疆大地扔出去的幾塊精美的石頭而已。

    中國作家網:在當下,如果說小說仍通過很多方式占據著具有正面價值的“轟動效應”,詩歌的社會影響力的確正在減弱。但就像我們都能看到的,大眾對詩的持續性誤解或者說誤讀也正說明時代對優秀詩歌的內在召喚并未減弱,一種現代性的、更具生命力的詩學亟需建構。至少在我看來,優秀的詩人必須要在語言上具備個人化的標識性,同時也具備某種開拓語言空間的想象力。盧山兄,你怎么看待這個話題?或者說,詩歌在當下還是否有具有積極的公共性的可能,詩如何在現時代予人力量?當然,這是個很大的話題。

    盧山:澤宇兄提的這個問題非常典型,也具備寫作的學理意義和當下的現實意義。現在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個諷刺境遇是,一個著名的詩人在詩歌界是如雷貫耳,走到哪里都有一幫文藝青年和擁躉者頂禮膜拜,但是一旦離開了詩歌的圈子,他就會感到自己如此虛弱無力、岌岌可危,仿佛一個乞丐都能將他打敗。今天,市場大潮的魔力消解了人們對精神的迷戀,赤裸的現實讓詩歌失去生存根基,詩人的身份被徹底邊緣化了。面對如此,你可以說詩歌的小圈子內耗傳播,也可以說普通大眾不動腦筋讀書,更可以說多年來詩歌普及教育的缺失,等等。你說詩人的寫作會在乎讀者的感受嗎?你說讀者究竟讀了幾首詩,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詩歌指指點點?說不清啊,各打五十大板吧。

    你說的“一種現代性的、更具生命力的詩學亟需建構”,我非常認同。這里又回到詩歌的標準化老問題上了。今天,網絡新媒體肆意橫行搶占了時代的信息高地,五光十色的信息流涌入我們的生活;詩人的寫作也被席卷進互聯網所帶來的話語便利和消費狂歡中。在這樣的席卷中,一些粗鄙、媚俗的口水詩和被包裝的媚俗詩歌應運而生。同時,詩歌被商業文化資本入侵已經成為赤裸裸的現實,一些詩人拋棄了詩歌的基本精神,成為了詩歌的最大敵人。另外,由于人格和素質的問題,詩歌事件層出不窮,一些詩人甚至不以為恥,反把它當成進入大眾視野和詩歌圈子的有效途徑。所以,當下亟需正本清源和撥亂反正,恢復詩歌的健康發展生態,建構更具生命力和現代性的詩歌美學。我想,當下的詩歌領袖和詩歌編輯們要主動認領和擔當這個使命。

    今天,仿佛只有詩人還在讀詩,詩集也只有在詩人之間互贈,形成了某種悲哀的“閉環傳播”。讀者大眾可能更青睞于心靈雞湯和段子笑話,對詩歌是避而遠之。但我仍對詩歌的介入空間和時代價值充滿信心,因為任何一個時代,詩人都有他自己寫作的背景,這種“背景”可能會對他的寫作造成某種程度的干涉,但不會是推倒他寫作的一座泰山。一個真正的寫作者,一定是永遠埋首于自己的內心的山谷,并不斷開掘汲取大地的泉水,謙卑真誠的寫作,讓漢語說話和發聲,傳播當代詩歌之美。詩歌的一些所謂的功能,是小說等題材始終無法替代的。尤其是面對風起云涌的新媒體傳播,面臨著“后疫情時代”的全新語境,當下詩歌寫作要積極適應并融合新媒體的發展,實現破圈高質量傳播。同時,還得守得住初心,耐得住寂寞,因為傳播載體隨時會更新換代,但是寫作是精神守恒的,它最終要彰顯和抵達的依然是人性和愛,最終還是用文本來說話。

    中國作家網:除上述我們交談中提到的詩人詩作外,你還鐘情于什么類型的創作者和作品?請列個小名單吧,詩或非詩皆可,古今中外皆可。

    盧山:我現在來到了塔里木,更多的關注的是西部的詩人,如昌耀、周濤、章德益、沈葦、阿信等。他們的詩歌蒼茫大氣、質地鮮明、落地有聲,充分體現了神性和人性的融合。陳先發、楊健、飛廉、江離、泉子、路也、大解、李楠、張二棍、吳小蟲、敖運濤的詩歌里有古典之美、有人性之愛、有人間煙火、有萬物蟲鳴,有肉體,有痛感,也是我多次拜讀學習的榜樣。當下詩歌寫作也有一些壞的習氣,比如語言文字的高蹈游戲和戲謔把玩,旅游、鄉土、唱和、應制之作的言之無物和自娛自樂,學院大學生寫作的自說自話和空洞無物。喜憂參半,任重道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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