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里說桂花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我所居住的庭園植有桂花,每當桂影婆娑,晚風吹拂,桂花的香氣是那么馥郁,那么甜美,在仲秋幽靜涼爽的夜色里飄蕩,讓行走著的每一步,都有了愜意的舒爽和詩意的延展。
“丹桂花開八月中,天香飄落引秋風。人間亦有淮南樹,一夜吹香到月宮?!弊怨牌瘢藗円徽劦焦鸹ǎ3撓氲皆铝晾锏哪强脴洌绕涫顷P于吳剛伐桂的掌故,更是在民間廣為流傳。據《后漢書》中所述:“西王母賜不死藥予后羿,而嫦娥卻背棄了后羿竊之以奔月,后托身于月。是之為嬋娟?!彼未~客吳文英特賦《浣溪沙·桂》以深表同情:“曲角深簾隱洞房。正嫌玉骨易愁黃。好花偏占一秋香。夜氣清時初傍枕,曉光分處未開窗。可憐人似月中孀?!?/p>
唐代志怪小說《酉陽雜俎》中認為,月亮上的廣寒宮里住著寂寞而又美麗的嫦娥仙子,還生長著一棵高達五百余丈的桂花樹。玉皇大帝特命學仙修道觸犯天條的西河人吳剛,日夜砍伐。因這株月桂樹的再生與愈合力十分強悍,吳剛一邊揮斧伐桂,桂樹卻一邊快速地生長,總是枝繁葉茂。每當中秋,更是馨香四溢。可憐的吳剛也只能在中秋之日的月桂樹下稍作歇息,與人間共度團圓佳節。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唐代馮贄在《南部煙花記》中還記載了一件逸事,說陳后主為愛妃張麗華造“桂宮”于庭院,植桂一株,樹下置藥杵臼,并使張貴妃馴養白兔,時獨步于中,謂之月宮。
桂花在華夏至少有2500年以上的栽培史。《山海經》中提到的招搖之山和皋涂之山,均多桂木?!秴问洗呵铩吠瞥纭拔镏勒?,招搖之桂?!笔澜缟献蠲篮玫臇|西是招搖山上的桂樹,是香滿天下譽滿乾坤的寶樹。在古代,譽為仙友仙客具有高潔風雅品格的桂花樹是崇高、富貴、美好、吉祥的象征。邵清甫在《桂花》詩中頂禮膜拜:“絕憐月殿好根荄,流入人間次第開。只有君家雙種好,馨香曾達九天來?!?/p>
“半夜二更半;中秋八月中?!毖鐾箍眨铝粮邞以诤棋纳n穹,此時,一股月中之樹天上之香的韻味又隨風飄來,尋香覓味佇立在桂花樹前,那細碎、纖小密密麻麻的花朵,酷似滿天的繁星!謝懋《霜天曉角·桂花》的描述十分精彩:“綠云剪葉,低護黃金屑。占斷花中聲譽,香與韻,兩清潔。勝絕,君聽說。是他來處別。試看仙衣猶帶,金庭露,玉階月。”元代黃庚在《謝總講師惠桂花》詩中吟哦:“廣寒世界仙家種,金粟如來佛國花。多謝高人分惠我,一枝和月到山家。”
八月會之夜,一位又一位彪炳千秋的詩人仰望明月睹物生情,寫下一首又一首永垂不朽的傳世之作?!芭e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曠達是李太白吟的;“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的幽渺是辛棄疾誦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壯闊是張九齡詠的;“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空靈是李清照歌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深情是杜甫嘆的;詞中唯蘇軾的《水調歌頭》最佳,“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更是將月光誕美妙的意境推向了極致,飽含了人生的哲學與詩人的美好愿望。歲月無聲人無話,桂花亦無語,卻有那陪伴你走遍天涯的花香隨風彌漫,遂有姜夔借折桂表達思念之情:“空山尋桂樹,折香思故人。故人隔秋水,一望一回顰。”
桂花沒有洛川女神的千嬌百媚,洛陽牡丹的雍容華貴,也沒有桃花的萬枝丹彩灼春色的妖嬈,更沒有荷花水為冰骨玉為肌的孤芳,只在秋色中綻放美麗播撒芬芳。謫仙人《詠桂》直抒胸臆:“世人種桃李,皆在金張門。攀折爭捷徑,及此春風暄。一朝天霜下,榮耀難久存。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清陰亦可托,何惜樹君園。”桂花常年綠葉垂陰,涼爽芳香,在春日不與百花爭艷,也無桃李之艷麗,但它和秋花與明月相對應,獨秀三秋。
漫步庭院,沉浸花香,遙望一輪明月,越發覺得那一輪皎潔非同尋常。若不想辜負一年中最令人翹首又如期而至的這場花事,便趁著桂花怒放,在中秋的午夜,傾聽《八月桂花遍地開》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