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國歌
在莊嚴的人民大會堂,置身于人大代表與政協委員的隊列里,主持人下令:“全體起立,唱國歌!”大家遂張口啟唇,唱出中國人的心聲。
歌聲響起,聲音雄壯中又不乏悲壯。“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這是一首救亡之歌,這是一首殺敵之歌,這是一首犧牲之歌,這同時也是一首苦難記憶與美麗復興之歌。
這支歌我唱了50多年。記得是在內蒙古草原上的小學四年級時學會唱國歌,同時學會的還有《國際歌》。當時由于年紀小,理解能力差,兩首歌的名字僅僅有一個字的不同,所以國歌和《國際歌》經常被我們這些小學生弄混。但是從音樂旋律上倒非常好區分:國歌急切緊湊,像戰時的動員令;《國際歌》舒緩悲壯,像大氣磅礴的宣言書,“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是無奈中的樂觀,遙遠期盼中的堅持。
后來,年紀再大一點,看到趙丹先生主演的電影《聶耳》,他藝術地再現了國歌年輕作曲者的一生,把上海亭子間的革命文藝青年的時代風采也重新演繹。這雖然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故事,可對于上世紀50年代出生的我輩而言,仍然顯得遙不可及。我們把《聶耳》這部電影與小說《紅巖》《林海雪原》《野火春風斗古城》,乃至《小兵張嘎》都視為一類影片。
國歌的故事還在繼續,我記得在小學學唱國歌的時候,我的班主任很“頑皮”地讓我們每個人用一粒大的算盤上的珠子,珠子上蒙著一片薄膜,吹出國歌的聲音,這還形成我們班上的一個節目。用算盤珠和一片薄膜可以成為特殊的樂器,這種樂器估計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算盤珠子的孔成為音箱,孩子們用通紅的唇奏出國歌的旋律,嗚嗚咽咽,緊張急促,還真有點軍號的味道。國歌的詞注定是那個時代的主旋律。這就像一場場戰斗,一次次沖鋒搏殺,勇士們用生命和鮮血筑起了民族的長城,這一塊一塊的磚是他們的血肉和生命,是和平年代任何的詞匯替換和置換不了的。
在莊嚴的人民大會堂里唱起國歌的那一剎那,在無數次會議上大家昂首挺胸唱起國歌的時候,我注意到有一個小小的改變。若干年前,這種儀式性的場合常常是大家全體起立,奏國歌。奏國歌意味著在場者肅立靜聽,但是后來變了,變成全體起立,唱國歌。雖然是一個字的改變,但是有洪大的聲音在會場響起,有戰斗的旋律在上空盤旋。所以當我放聲高唱國歌的時候,我感到我回到了小學四年級學唱國歌的那個歲月。也許現在的中國的孩子們學唱國歌的年齡要早于當年的我們,我覺得唱國歌越早越好,和國歌對應的是國土,是界碑。記得有一年,在中越邊境上,廣西的一所界河邊的小學,我和一群孩子升國旗、唱國歌,然后用界河的水沖洗著莊嚴的界碑。我對那些孩子說:“孩子們,你們是邊疆的孩子,我羨慕你們,因為在你們的生命中,甚至生命最早的時刻,你們就知道了什么叫‘國界’,什么叫‘界碑’,這樣會使你們更深刻地理解國歌,你們理解的深度肯定遠遠深于內地的你們同年齡的小朋友們。”所以我很羨慕他們。
不同的聲音、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經歷的人,面對國旗唱起一支雄壯中又不乏悲壯的國歌時,唱起“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你會升起一種作為一個新中國誕生的人的自豪,因為為了這片國土,這個國家,有無數我們的先輩付出了鮮血和生命。所以,我們的國歌是一支民族的戰歌,為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支歌我們要響亮地、持續地唱下去!
從今天唱到永遠!
(作者系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作協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