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嶺》 雪 漠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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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達(著名評論家) :雪漠回來了!如果說,雪漠的重心一度向宗教文化偏移,離原來意義上的文學有些遠了,那么從這本《野狐嶺》走出來了一個嶄新的雪漠。不是一般的重歸大漠, 重歸西部,而是從形式到靈魂都有內在超越的回歸。人們將驚異地發現,雪漠忽然變成講故事的高手,他把偵破、懸疑、推理的元素植入文本,他讓活人與鬼魂穿插 其間,他把兩個駝隊的神秘失蹤講得云譎波詭,風生水起。
定格一個即將消失的時代
雪 漠
我的最新長篇小說《野狐嶺》主要是寫涼州英豪齊飛卿的故事,醞釀了很多年。在三十年前,剛參加工作不久,我就開始了此書的寫作,那是我今生里寫 的第一部小說,當時的名字叫《風卷西涼道》 ,花了很多精力,卻沒有成功。那稿子今天還在。當你有緣看到它時,定然會對你自己很有信心了,因為那書稿水平實在太差,可見當初的雪漠,基礎并不好,也看 不到他有啥超人的天分。你也許就因此自信了,相信你要是像雪漠這樣努力的話,也一定會成功的。這也印證了我老說的那句話:“沒有失敗,只有放棄! ”
我有個習慣,就是想寫啥題材,就必須先花很長時間,進行采訪和體驗,像寫《大漠祭》前,我老跑沙漠,直到完全熟悉了它;寫《獵原》時,我也常跟 獵人泡在一起,還得到了他們的不傳之秘;寫《白虎關》時,我采訪了鹽池,也在淘金的雙龍溝住了一段時間,跟那些沙娃們打成一片;寫《野狐嶺》前,除了我調 往齊飛卿的家鄉任小學老師外,還采訪了書中提到的馬家駝隊的子孫,采訪了很多那時還健在的駝把式,了解了關于駝道和駝場的一切。在這方面,我甚至也成了專 家。隨著一代駝把式的死去,你要想了解真正的駝隊生活,就去看我的《野狐嶺》吧。
我有個習慣,做任何事時,總是不急,總是將它當成了一生里最重要的事,當成了活著的理由,然后慢慢地從容地去做。對啥時候完成或是成功失敗之類 的事,很少考慮。所以,更多的時候,我不僅僅是采訪,而是像柳青那樣,長期住在某個地方,比如,寫《西夏的蒼狼》時,我就客居——甚至算得上定居——在東 莞;想寫藏地時,我就在藏族聚居區掛職一年,而后的多年里,我多次數月數月地客居。
我常年體驗生活的習慣,很早就養成了。在二十歲時,我想寫齊飛卿時,就到他家鄉所在的那個小學。那時節,還有個叫南安的公社,現在沒了,并入了 雙城鎮。在那個叫北安小學的所在,我待了幾年,一邊修行,一邊采訪,了解到很多關于齊飛卿的故事,并氣勢洶洶地寫了兩年。我一遍一遍地寫,一遍一遍地改, 最后,才寫出了薄薄的一本書稿。
三十年過去了,我心中的齊飛卿早就不是真實的齊飛卿了,他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個符號。或者說,他成了我某種想法的載體;或者說,他成了另一個雪漠的展示。我想寫的關于他的故事,也早就不是他的故事,而成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世界。
多年前——我的幾乎所有小說的最初動筆或構思都在多年前,最遠的,便是三十年前的《風卷西涼道》 ——我忽然想寫一個關于駝隊的故事時,又想到了齊飛卿,對這個人物,我很喜歡。但我沒想到的是,一寫,筆下流出的東西,卻不是那時我想要的。那時,我很想 寫一個好看的小說,能暢銷一把,但一動筆,流出的,仍是那種習慣性的“靈魂流淌” 。我知道這種東西定然不好讀——這時代了,誰還在乎靈魂呀——但我沒辦法寫成時下人們喜歡的那種文體。一進入寫作狀態,靈魂就自個兒流淌了,手下就會自個 兒流出它的境界。我一邊抗爭,一邊隨順, ——當我抗爭時,我就索性停筆罷工,我隨順時,再叫它流淌一陣,幾年過去,就成目前的樣子了。
現在理性地想來,要是我那時一直不要抗爭,叫它自個兒淌下去,定然會比現在好,定然會是個好東西,但那時,“好看”和“暢銷”的理念污染了我。 這是一個教訓。其實,許多時候,我們是可以不必太在乎世界的。真正的文學,其實是為自己或是需要它的那些人寫的。老是看世界的臉色,定然寫不出好東西。
不過, 《野狐嶺》里還是有很多精彩東西,只是它確實不像世上流行的那種小說,它甚至仍像《西夏咒》那樣,有種反小說的東西。好在它真的是“獨一個” ,它跟《西夏咒》一樣,是打了雪漠烙印的另一個存在。
對《野狐嶺》 ,你也可以稱為話題小說,里面會有很多話題和故事,有正在進行時,有過去進行時;有完成時,也有未完成時;更有將來進行時,在等待你的參與。無論你迎合, 或是批評,或是欣賞,或是想象,或是剖析,或是虛構,或是考證,或是做你愿意做的一切,我都歡迎。這時候,你也便成了本書的作者之一。我甚至歡迎你續寫其 中的那些我蓄勢待發、卻沒有完成的故事。
《野狐嶺》想寫的,本來就不是那種人們熟悉的小說,而是另一種探險。你不一定喜歡它,但它無疑在挑戰你的閱讀智力。跟我的所有小說一樣,它是我 創造的一個世界。當我感悟到一個巨大的、混沌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時,一般的小說手法根本就表現不了它。《野狐嶺》跟《西夏咒》一樣,是內容和境界決定 了文學形式的產物。
《野狐嶺》是一群糊涂鬼——相對于覺者而言——的囈語。
當然, 《野狐嶺》寫的,絕不僅僅是上面說的那些。其中關于木魚歌、涼州賢孝,關于駝隊、駝場、駝道、駝把式等許許多多消失或正在消失的農業文明的一些東西,小說 中的描寫又有著風俗畫或寫生的意義。這一點,在本書中顯得尤為明顯,也跟我以前的小說“寫出一個真實的中國,定格一個即將消失的時代”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