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l id="oay06"></dl>
    <abbr id="oay06"><source id="oay06"></source></abbr>

    中國作家網>> 評論 >> 正文

    三十六個詞——《三個三重奏》創作札記(寧肯)

    http://www.longdeke.com 2014年09月03日15:50 來源:中國作家網 寧 肯

      室外 室外寫作,抬眼即遠山,可隨時注視,休息,看浮云,山的曲線,早晨的月亮。鳥叫就不用說了,已不太喜歡它們。

      扎根  開頭幾章為什么難?就因為在扎根。一個人物一條根,幾個人物幾條根。根扎牢了,扎深了,扎反復了,扎得扭結一起、盤根錯結,生長才真正開始。這也是為什么拔起一根小草常常會帶出那么一大團根的緣故,生長容易,扎根難。

      追逐 追逐那些念頭,抓住那些念頭,念頭與詞語最初粘連在一起,如同肌肉與組織,分開它們會喪失一部分,但關鍵詞不會消失。于是重新浮現,追逐,抓;邏輯,條理,慢慢變得清澈、澄明?旄杏纱硕。

      抓住那些瞬間心理變化刻畫人,往往異常真實。

      沿著性格、身份,深入內心,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產生意想不到的情節,比當初預設的要深刻得多。

      性格  許多時候,情節產生于性格,因此這種小說的具體情節往往很難事先預設,很難有寫作提綱,甚至很難構思。因此只能有一個大的框架,剩下的全靠運氣了。

      次序  敘述,永遠有一個次序問題,先說什么,后說什么,從哪兒切入,宕一筆,拉回來,不能扁平,錯落一些。這是非常一般的,不包括無法預料的秘徑。散文也有一些曲,但不像小說天然的就這樣搖曳。所謂搖曳,因為生活就這樣搖曳,打一瓶醋都很搖曳。

      擦亮  有些詞,只有在擦亮之后才發現它原來并不清晰,之前你還覺得挺亮堂呢。句子、段落、章節也是這樣,不擦不知道它們的臟和塵土。反復的擦會發現深度的光亮,這光亮與原來的光亮完全不同。沒有真正的光亮可以一次抵達,因為發現之媒是分層的。

      緩慢  面對某種難度,緩慢是值得的,越慢越有一種力量。

      慢者長足,雖遠必至。

      神奇  突然發現:就在這里停下。那些預設的很是糾結你的東西,完全不必了。而且,停在這里異常干凈,有種天賜的休止。這種效果通常是預想不出來的。今早,本想繼續昨天軌跡大干一場,結果靈光一閃,如同幕落,意想不到的結束讓糾結突然化為烏有,真是神奇。

      困難  困難的出現,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前面沒寫透,不該跳的時候跳了,有些接不上氣,于是導致慢、澀、滯,當慢與澀接近的時候,慢不是好事。

      感光  某些復雜的重要的事關內心的敘述與分析,必須層次清晰,并且如水流一樣自然,否則意思雖有了但感覺出不來便是失敗。換句話說,所有的意思都要被核心的感 覺照耀,都要感光。不感光的意思表達出來是黯淡的,感了光,無論多復雜都會像表的內部一樣精密。然而這要花大力氣,苦心孤詣。

      準確  核心的感覺就是準確,始終都準確,每個局部都準確,所有出彩的句子都要符合準確原則。整體上警惕那些華彩的讓人眼睛一亮的句子,對敘述而言,最好的表達是一切都在詞語下面運行,上面幾乎看不出什么光澤,除非高潮。

      心理描述  很少見到我們作家大段縝密的心理描述、感覺分析、意識活動,或許這注定是西方作家的專利?我們有瀑布式的感覺推進,有細節顯示的微妙心理,有可意會不可 言傳的營造,有象征、映襯、指涉,但這一切都不能取代正面的心理描寫的力量。這種描寫因為縝密相當可怕,讓人望洋興嘆。

      ?思{  ?思{的可怕,不在于在一個郵票大的地方創世,而在于其心理上的遁構。進入他的作品如同進入地下,前面沒有路,你跟著他艱難地往前走,待回頭世界已被部分地創造出來。

      共鳴  當你讀一部小說,慢慢發現更多是在讀你自己,這部小說就成功了。優秀的小說很少有故事像你,但有許多心理像你,很多細微的地方讓你產生共鳴。這是小說追逐的,也是讀者追逐的。

      靈機  大的想法,往往是在小的想法中產生的,這時候你敢不敢實現之?你會畏懼,也會興奮。靈機出現了,險峰出現了,但你沒有把握。但它又那么誘惑你,你絕對不會放棄,或許放棄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勇者?我倒真愿有人這么說。

      質感  質感有時由一個細節構成,有時由客觀敘述構成。不需任何花樣,只是干凈地說出事實,質感的光澤就會靜靜呈現出來。

      核心  正在接近那預設的核心的東西,只能說接近,是否能抵達還不清楚。所有的通道都如此幽暗,充滿誤區,誰能引領你走向抵達的那一條?小心謹慎,以接近貓的選 擇正確的本能試探前行。但仍不能保證抵達,仍不能摘取那已存在的核心,仍有可能最后發現核心根本不存在,你不過是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調子  總起來說,一種稍冷的調子敘述起來感覺比較好,有張力和持續性。有時調子稍高,雖然局部表達是對的、準確的,但調式變了。這時甚至應犧牲一定的準確,包括精彩,而保持原有的調子。為什么會寫得慢?慢就包含了這些內在的東西。

      合唱  小說的調式無疑來自敘述者或作者,諸如各章的輕重、錯落、色度,但更多時候調式來自于主要人物。如果是一個主要人物,通常是一個主旋律,如是兩個,會有兩種調式。高潮到來之前這兩種調式一直是各唱各的,但是會逐漸走向合唱。

        在最艱難時,心也磨得越發鋒利,寒光閃閃。刀子在水中追逐魚,甚至魚的眼睛。一片墜落的鱗使刀迷失,雖然插在了鱗上。一天都在鋒利地追逐,在水中,在晃 動的草中,感覺好像追上了影子般的魚。許多魚都在刀下,瞬間分解,但不是最終的魚。最終的魚幾乎不是魚,非常孤獨,只能看見影子般的尾部。為了這條莫須有 的魚,筋疲力盡,毫無勝利感。一切都到了最后:最后的魚,最后的你,或許那最后的魚不過是你的影子。

      一句話  有時,一句話會把小說帶往不同方向。

      一個詞讓我蕩過天塹。

      高潮  尋找通往結局之路充滿微妙與風險,這條路隱蔽、惟一,布滿荊棘、誤區,稍稍偏離即無法抵達,或落入陷阱或行至絕處。在另一意義上,結局之路又如天堂之路,無形之天梯需要最微妙的輕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是同時的。

        秘徑,秘徑,在感覺叢林中,時隱時現,抓住它如同抓住一束光一樣困難。但是,的確在抓住,正是抓住了才一道又一道地前進。如隱身人,如空中飛人,許多次 掉下來,但光之乍現又搭上去。真實即發現,即光,即在光中行走。缺了哪一道光,作品都難抵終點。有些光很弱很弱,幾近虛無,但你仍要抓住,吊在上面行走。

      轉折  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擺渡過來,待讀者發覺已是急轉直下自然而然——轉折就該這樣。當我作為經典作品的讀者,經常有這種不知不覺的逆轉的閱讀感覺,那么當你作為作者就更應自覺地這樣。寫作從來不僅僅是作者行為,也是讀者行為,越是最難時就越是一個懂得魔術的讀者。

      過渡  有些人物的重要意義在于情節的轉折要從他們身上過渡,他們就像繩索,通過他們才能蕩過天塹。必須從從容容寫好他們,越從容過渡越自然。所謂峰回路轉、水到渠成,正是在次要人物身上過渡完成的。

      黑暗  在黑暗中跋涉,尋找一絲光亮,最微弱的光亮,哪怕是碎玻璃上某個小角度的一閃即逝的光亮。拯救你的或許就是這一絲為你而閃的光亮。當你太需要光時,任何一絲光亮都會被你無限放大,讓你看到一閃即逝的完整世界。

      發動機  有些地方需要反復寫、修改,甚至要原地打轉兒,因為這兒是后面情節的發動機。雖然寫的是這里,但瞄的是后面,這里越堅實、縝密、不露痕跡,后面才會越水 到渠成、浩浩湯湯。這樣的發動機在長篇小說中不止一處,在這個意義上長篇小說是加法,是擴張的藝術,短篇小說是減法的藝術,各有各的難,一樣嘆為觀止。

      語境  語境是一種神秘力量,許多時像是語境推著人走。哪怕非常陌生的描寫對象,只要語境產生,一些東西就 會自動地生長。語境的初始最難,但也最具有魅力:最初,困難地撫摸一個詞、句子,不滿意,刪除。如此重復,忽然一個新鮮句子冒出來,接著就是下一句,接 著,還未寫出的語言的秩序隱現,這時就像車來了。

      文學化  我們的困難,或者可能在于:我們如何將文學化的現實文學化?我們的現實和歷史都很文學化,模仿現實之路或傳統史詩之路,肯定死路一條。文學先于我們存在,但誰讓我們的現實或歷史如此文學化?這倒是個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或許從這兒思考下去會有另外的維度。

      敘述者  制造一個敘述者至關重要,這方面當代的小說似乎不是特別講究,通常作者就是敘述者。制造一個敘述者,作者躲在這個敘述者后面方便多了,一切都可推給這個敘述者。對小說而言,一個熟知官場的敘述者講官場是無聊的,而一個似懂非懂的甚至裝懂的敘述者講起來才是有趣的。

      故事  對某類小說而言,故事是最大的技巧。

      簡陋  準確有兩種,一種是簡潔的準確,一種是復雜的準確。前者是勾勒、點染,幾句話即傳神。這非常難,也 最常被稱道。但復雜的準確同樣難,卻鮮少提及。譬如心理、精微的感覺、意識活動,因為有著精密的內在的秩序,更能完整深刻地反映人,因此勾勒點染此時就是 簡陋。簡陋,我看到我們太多這樣的問題。

      注釋  “注釋”如果有了敘事功能、話語功能、切換功能,就會成為新的虛構空間,小說將會變得立體,具有透視性。然而批評家對此變異遠不如作家敏感,也沒什么興 奮,由此看出二者的不同。我們太缺少形式主義批評家了,缺少多樣性,作家一味寫實,講故事,批評家一味解讀內容,還是社會學的底子,太單調了。

      裝修  對某類寫作,修改是一個過時的概念,裝修更為確切。裝修過的房子和沒裝修過的有天壤之別。主體完成后,裝修不僅是細節、細部,還是結構之完成,比如主體 建筑的配屬建筑,內部的隔斷、空間的重新分配、外部走廊、花園、拱形門或牌樓的門臉。某種意義上長篇小說不是單體建筑,而是一個莊園,如同唐頓莊園。

      密度  讓有密度的文字清澈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越有密度越應清澈,這樣才會變得神奇。清晰而缺少密度,單薄,密度而泥沙俱下,優于前者,但終缺少神奇與 嘆為觀止的感覺。像今天,天好得讓你望“天”興嘆,讀一些經典就像讀這種天氣,讀遠山、云,以及整個維度。沒有密度的清澈不是真的清澈,天也一樣。

      卵石  一年過得很快,壬辰年恍兮如昨,春至,癸巳年矣。許多小文如卵石散落時間里,時間因而有了痕跡,時間如水,如石。岸與水,時空如斯,所有瞬間都刻在石頭 上,鳥、蜻蜓、雨、花朵、云、雪,都在石頭上。水紋一如所有的記憶,一刻都不少。甚至,時間在書寫中是增殖的,一年非一年,周年亦非周年,是為記。

    網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閉

    專 題

    網上期刊社

    博 客

    網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