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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向秋風祭吾師(肖復興)

    http://www.longdeke.com 2014年11月06日10:49 來源:北京日報 肖復興
        《戲邊草》      肖復興著      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 《戲邊草》 肖復興著 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

      我應該感到慶幸,在我的童年,我愛過戲劇。讀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鬼使神差的走進位于王府井的中國兒童劇院。那是我第一次看戲,舞臺上隱隱飄動的絳紫色的天鵝絨幕布,讓我心旌搖蕩著無比神奇的感覺。大幕拉開的那一瞬間,旋風般把我帶進了與現實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在那里,我看過當時演出的《槍》、《馬蘭花》和《白雪公主》等話劇。在老師的引導下,我演過《槍》的片段,唱過《小放牛》的戲曲。在我們的大院里,在兩棵丁香樹之間,掛上床單當幕布,我和大哥哥大姐姐們演出過自己胡編亂造的小戲。

      在我高三畢業的那一年,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兩位老師來到我的學校,他們竟然洞若觀火,一下子看出我身上的戲劇因子,那樣慈愛,又那樣堅信我可以登上舞臺,竭力邀請我報考他們的表演系。盡管當時已被錄取,卻因“文化大革命”爆發,未能如他們的期待一樣進入表演系,但在十二年之后,“二進宮”,考入了中央戲劇學院的戲劇文學系。

      我的經歷告訴我,兒童時期,受一點兒戲劇教育,對于一個人的成長是十分必要的。

      我羨慕古希臘時代,那個時代,所有的人,包括奴隸,在戲劇節期間,看戲和演戲,是必須參加的兩項節目,戲劇讓一個人成為一枚硬幣的兩面,一個天空的晝與夜。其實,我們的國家,戲劇的傳統是極其厚重而悠久的,起碼有八百余年的歷史。戲劇的教育,在以往的時代里,是從來不缺乏的。幾百年以來,眾多普通人便是通過傳統的戲曲,認識生活,了解歷史,感受悲歡離合,共鳴喜怒哀樂,傳承忠孝節義。在中國的文化尤其是大眾文化中,戲曲的作用,遠遠大于小說詩歌等文學文本與正史的教義。

      我非常慚愧并后悔的是,在戲劇學院讀書的時候,沒有好好讀中國古代戲曲史這門課。當時,教授我們這門課程的是祝肇年教授。他學問淵深,可惜我錯過了向他好好學習的機會,因為那時寫作的誘惑,讓我常逃課。記得有一次在講《西廂記》時,祝先生問我們看過這出戲嗎?看過王實甫的哪個版本?看大家和我一樣無言以對,便不無諷刺地說:很多人不都說看過《西廂記》嗎?是看過,看過小人書。對于我們的古典戲曲,我就屬于祝先生譏諷的“小人書”水平。

      當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青春早已經飛逝,而祝先生早已經作古。當我重新踏進戲院看京劇或其他劇種的戲曲而進行補課的時候,我常常懷有這種愧疚的心情。

      《戲邊草》,是我這幾年寫就的看戲筆記,其實,就是這些年來補課的一份作業,寫下的是我觀戲的一些感想,對戲曲的一點認知,對歷史的一點鉤沉,對人物的一點勾勒。

      在這樣十年左右時間的補課進程中,我越發發現我國古典戲曲的博大精深。在全世界的范圍內,除了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的輝煌外,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抵得上我們的戲曲,擁有如此經久不衰的魅力,和源遠流長的力量。在這樣汪洋恣肆的戲曲大海邊,我越發感到自己的渺小,越發后悔當初學習時對中國戲曲的輕薄與無知。

      在這份作業中,我也寫了在京劇申遺成功之后,我國傳統戲曲的衰落、振興與變革的文化背景下的憂慮,特別是在多媒體時代,聲光電高科技,對于傳統戲曲曾經賴以信奉并推崇的藝術品質與準則,理直氣壯的侵蝕與理所當然的破壞。戲曲令人憂慮的現實與輝煌的歷史的不對稱,讓我想起法國戲劇學家安托南·阿爾托早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講過的話:“現在的問題是,在這個滑落的,在不察覺中自殺的世界里,是否會有這樣的一個核心,它的成員能推行這樣崇高的戲劇觀,并將自然和神奇的戲劇歸還我們,以代替我們不再信奉的信條。”

      阿爾托所說的崇高的戲劇觀是:“戲劇中有一種奇特的陽光,一種具有異常強度的光,在它的照耀下,難以置信的、甚至絕不可能的事物,突然變成了我們正常的環境。”戲劇可以“在整個民族的精神中引起最奧秘的質變”。(《殘酷戲劇——戲劇及其重影》)

      阿爾托所說的自然和神奇的戲劇,我覺得是包括我們的古典戲曲。不敢說它們能夠引起我們民族精神最奧秘的質變,但可以說,它們一定會影響我們的民族精神,而且,其影響力是潛在的,是奧秘的,因為那正是我們古典戲曲獨具的,可以給予我們的。

      出版此書的武漢大學出版社知道這本書雖然很小,卻對于我很重,樣書剛剛印得,責編張福臣先生便從武漢到北京把書親自送到我的手中。我想起了祝肇年教授,遺憾的是,無法請祝先生批改這份作業,有教于我了。記得當年在課堂上,祝先生教我們寫格律詩,讓每個同學寫一首,在評點作業時,先生特意讀了我寫的那一首,給予表揚和鼓勵。于是,在書的扉頁上,我寫了一首小詩,作為對祝先生教授我四年中國古典戲曲史的紀念,也給自己留一份紀念:

      一冊書成莫道遲,福臣相送乃相知。

      戲邊草唱京昆曲,畫里人吟李杜詩。

      學院蹉跎懷舊史,梨園寂寞念新枝。

      我知此卷多微薄,惟向秋風祭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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