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年逾八旬,進入耄耋之年。在漫漫的生命長途中,我飽受坎坷,歷經艱險。但是,我一直頑強地挺過來了,進入一個新的境界。靠的是什么精神支撐?簡單地說,就是八個字:不屈不撓,直面人生。
在這里我僅簡述幾個片段。
1957年,我剛好大學畢業,在那場“引蛇出洞”的“陽謀”運動中,我也不慎栽了一個大跟頭。后來被懲罰性地分配到當時非常荒涼的北大荒一個新建的工廠,進行鍛煉和改造。當時的處境是很艱難的。生活條件艱苦不說,政治高壓如影隨身。但是,我沒有順勢倒下,而是挺起腰桿與厄運抗爭。在分配給我的業務工作中,努力以赴,出色地完成任務;同時用昂揚的青春激情,描繪了建設者開發邊疆的精神風貌和戰斗情懷。我的作品大量問世,受到讀者廣泛的好評,從而改變了生活的窘境,奠定了我此生在文壇拼搏的基礎。
后來,“文革”爆發了。在幾經打擊之后,我被從技術處室趕到車間進行脫胎換骨的勞動改造。沒曾想,我卻因禍而得福。因為我在大學時學的是機械制造專業,到車間開機床正好是我的老本行。于是,我和工人師傅一拍即合,他們不把我看作外人,在和諧地對我進行“再教育”后,不久便讓我獨立創作,一同倒班,一同加工活件,我融入了他們之中,成為被他們信任的一員。我享受到意外的幸福。在下放車間期間,我不僅逃避了許多批斗之苦,瘦弱之軀反而變得強壯了。特別是我熟悉了工人們的思想感情,為我后來創作的工業題材作品注入了鮮活的精髓。我的一部中篇小說《機床旁邊的愛情》完全是我當時的寫照。因此,我自認是個勝利者。
度過漫漫長夜,終于迎來了春天的早晨。我們摒棄了“文革”的斗爭思維,知識分子迎來生命的春天。我也享受了這普降的雨露滋潤,步入了生活的正常軌道,發揮了我應有的作用。
但不幸的是,我晚年卻疾病纏身。動了兩次大手術,醫生從死亡線上把我拉了回來。身體面對如此巨大的摧殘,心靈上產生極大的震撼。本想從此封筆,而后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可是,我一想到古今中外的先賢們那種珍惜時光、生命不息、奮斗不止,在自己所從事的事業中不斷攀登,從而為國家、民族和人類作出巨大貢獻的生命軌跡,我就為自己的畏難而退感到汗顏了。因此,我暗下決心,絕不能就此消極地躺下,做病魔的俘虜,而是再次挺起腰桿,和它進行頑強的拼搏。終于我取得了勝利。能夠繼續用我手中的筆,描繪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我們國家欣欣向榮的新氣象和人民奮發有為的嶄新精神風貌;同時,我也義無反顧地狠狠鞭撻那些潛藏在陰暗角落里的假丑惡現象,盡到一個中國作家應盡的職責。幾年來,我除了撰寫大量新作外,又編選了自己的十卷文集;嗣后,又在報刊上發表了一些散文、隨筆,多半屬于懷舊性的,現在結集成冊,故曰《憶往抒懷》,算是我和病魔斗爭的一點果實吧!我贊賞民間這樣的諺語:夕陽無限好,黃昏更美麗!
回顧幾十年來的艱苦歲月,眼瞅著那一道道坎坷不平的腳印,我也愈加篤信自己所定的生活準則:百折不撓,直面人生。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老驥伏櫪,在追尋“中國夢”的戰斗行列中,我仍壯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