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李漁傳》,對我來說有點兒“串行”。雖然1979年以來我斷斷續續涉筆李漁,但本行,始終是文藝學、美學、中國古典美學,偶爾寫點散文之類。由此可知,我頂多是“半個”研究李漁的人而已。
作為李漁研究者雖是“半個”,但寫作《李漁傳》卻是“全心”。當我正式接受了《中國歷史文化名人傳》叢書“李漁傳”的寫作委托之后,深感這是一 件于中國文化事業有重要意義的事情,因此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怠慢。于是從2012年初春起,我便擱下了手頭所有其他工作,全心全意投入到《李漁傳》的創作 中來。我的不算太小的寫字臺上,撤去所有其他書籍,全部換成有關李漁的資料——它們像兩座小山高高地堆在我寫字臺兩邊,中間留了一條“峽谷”安置筆記本電 腦,我就在那“峽谷”中敲擊電腦鍵盤。從那時起,我猶如鬼魂附身,腦子里無時無刻總有一個李漁在飄動,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有時他在睡夢中把我叫醒……我 像著了“魔”似的魂牽夢繞、寢食不安。半夜睡不著,忽然想到一個細節,怕忘了,趕緊開燈記下來。夏天到美國探親,也沒法甩掉這個“魔”。女婿習慣于夜間在 客廳工作,到凌晨3點他關燈休息;而我則習慣于大清早干活,于是他關燈不久,我即接他的“夜班”,打開筆記本電腦寫我的《李漁傳》。為了查閱資料,女婿驅 車載著全家從懷俄明州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東亞圖書館……那是我在美國度過的一個“與魔共舞”的夏天!李笠翁攪得我沒法陪外孫和外孫女踏踏實實玩耍,享受 含飴弄孫之樂。
我寫《李漁傳》遵循了叢書編委會給它的兩個基本規定:一是真實性(不能虛構,但可有合理想象),一是文學性(要有可讀性,有文采)。我認為這是 撰寫傳記文學的根本原則和正確的指導思想。惟此,《李漁傳》須是一部嚴肅的文學傳記,真實性和文學性并重而以前者為基礎。因此在創作中我所努力追求的理想 狀態是,所寫內容都真實可靠,有根有據,有文獻可查——我想讓它經得起歷史檢驗,而且經得起專業人士的查證。我企望它能夠雅俗共賞:既要讓盡量多的一般讀 者看懂和喜歡,為他們呈現出一個具有一顆不安定的靈魂,永不滿足現狀,總是標新立異、獨出心裁、開拓創新,勇于挑戰成見,愛做翻案文章,任憑千難萬險也不 低頭、不退縮、不認輸,窮愁半世卻積極樂觀,風流倜儻而才思敏捷的李笠翁,創造出一個立體的活生生的文學形象;也要讓專業人士所欣賞,吸收李漁研究的最新 成果,糾正以往某些疏漏和錯誤,寫出我心目中一個真實可信而有血有肉的戲劇家、小說家、美學家李笠翁,讓讀書具有學術價值。只是由于本人能力和才識所限, 可能還達不到這個目標;但是,“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從接受《李漁傳》的寫作委托到現在,我一共寫了四稿。其間,心無旁騖而集中進行傳記創作的時間約一年半左右;但是,我是用了幾十年有關李漁的幾 乎全部積蓄的。我實地考察過李笠翁老家浙江蘭溪和金華,沿蘭江北上循李漁當年從故鄉赴省城鄉試路線到富春江,輾轉到了李漁走上“賣賦糊口”之路、創作傳奇 和小說達10年之久,并且晚年又選作歸宿之地的杭州;我走訪了李漁出生地江蘇如皋,找尋當年李漁家藥鋪究竟開在什么地方,還到如皋城外傳說李漁讀書的老鸛 樓故地,發思古之幽情;我又探尋了李漁在他的生命輝煌期生活了十六七年的南京,探尋翼圣堂和芥子園遺址,以及李漁水路出游的母港燕子磯碼頭……在寫作中, 我除了依照叢書編委會審讀專家的意見,進行了兩次大幅度修改之外;還得到了許多李漁研究專家和朋友的熱情幫助。所以《李漁傳》也是借眾力而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