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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村的位置與回字的幾種寫法(張銳強)

    http://www.longdeke.com 2015年09月02日09:47 來源:中國作家網 張銳強

      動筆之初,我心里便有明確的目標:復活一個立體的杜牧、歷史的杜牧,以匹配這個宏大的出版計劃。所謂立體比較好理解,就是要發掘出被歷史塵埃遮 蔽的詩人的真實性情,不僅僅是我們印象中的詩酒風流那樣簡單和標簽化。這份努力的收獲,就是總結出了杜牧的“長兄人格”。在弟弟跟前,與在朋友跟前,杜牧 是不一樣的。他對弟弟諄諄教誨,但自己行事卻并不那樣。這種“口是心非”是長兄人格與詩人氣質的混搭,或者說沖突。

      歷史的杜牧需要多說兩句。我希望在書中還原唐朝,確切地說,是杜牧生活的中晚唐時代,因而在細節考證上下了不少功夫。首先就是官制。在詩人的傳 記中作此努力,似乎有跑題之嫌,但其實沒有。中國向為官本位之國。孟子說過,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孔夫子尚且如此,何況晚生后學。對于志存高遠的儒 者而言,他們如此熱衷于做官,不是要當林黛玉口中的“祿蠹”升官發財,而是想做一番事業。修齊治平,必須當位。不在位,如何謀其政。

      具體到杜牧身上,我們如果要真正理解他的詩,他在詩中表現出來的落魄與不得志,他平生的郁悶愁煩,必須要從官制著眼。身為名相之孫,對他來說三品刺史顯然不夠。他要的是出將入相。否則便是投閑置散,便是生不逢時不得重用。

      傳記寫作必須嚴格遵照史實。我對這本書的期許是,將來我死了,書照樣還能賣,不會因為史實與考證的問題而束之高閣。因而我絕不向壁虛構。那些有 大段對話的傳記,我是不會讀的。將心比心,以己推人,我也不會那么寫。我想讀者對本書的期許,不是《論語》或者《國語》。我寫的也不是話劇。雖然關于杜牧 的有效資料不多,我依舊將“合理虛構”的選項果斷擯棄。那些無數的歷史空白,我寧可從跟杜牧有交游的人身上,竹籃打水一般考證。說無一字無出處可能有些夸 張,但的確心向往之。

      說到考證,書中例子很多。比如杏花村的位置。目前影響比較大的一是山西汾酒所在地,二是安徽池州。池州說似乎言之鑿鑿,《辭海》干脆直接注明杏 花村在池州。但我在書中提出了質疑。我認為,詩中的杏花村在湖北麻城縣的可能性,至少不低于安徽池州。主要根據是杏花村就在池州城外一里許,素來喜好山水 的詩人杜牧,不會在上任半年之后還不知道出產名酒的名村,也不應該在離目的地如此近的情況下,還想中途喝上一杯,以舒愁腸。不僅如此,“斷魂”的情緒,也 更切合于黃州。那是他初次外任州郡,以貶謫自居,因而無比郁憤。轉任池州后,一來級別升入三品,二來傷口也已經結痂,似乎不必如此“斷魂”。當然,此說的 前提,是此詩的作者的確是杜牧。畢竟它沒有錄入《樊川文集》。

      交稿之后再審視作品,感覺這些官制、制度與細節的考證的確占了不少篇幅,隨即想起孔乙己。回字的幾種寫法雖是夫子自重,卻又遭遇魯迅先生的無情 嘲諷,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似乎再也不能脫身,我輩當自警。然而轉念細思,自信又重回心頭:這些考證即便真是回字的幾種寫法,也不成問題。因為魯迅的時代國家 將亡,救亡圖存間不容發,不能實用的學問的確應該向后靠靠;如今世易時移,眾神自可各歸其位。回字的幾種寫法是研究文字的基本功,必須有人愿意扎扎實實地 做學問。若說文化自信,這便是標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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